2019年10月6日至27日于罗马举行的世界主教会议泛亚马逊地区特别会议后,教宗方济各向天主子民以及所有心怀善意之人颁布了宗座劝谕《心爱的亚马逊》(Querida Amazonia)——“壮美、悲怆、神秘”是教宗对这个地区的形容[1]

一份引起“共鸣”有助于理解伯多禄牧职的文告

《心爱的亚马逊》的独特性在于:史无前例地,如此重要的牧职文件明显作为另一文件的伴随,即,题为《亚马逊:教会和整体生态的新旅程》的主教会议最终文件。教宗指出:“我希望藉本劝谕表达这次对话与辨识过程在我内心引起的共鸣。我不会在此进一步讨论总结文件已详细阐述的各种问题,也无意取代或重复这些论述。我只想结合亚马逊地区的实际情况做一个简短的反思纲领,总结我在以往文件中提出的一些令人担忧的主要问题,以便引导大家更深入地理解主教会议充满和谐、创意和成果的整体进程”(2)。

方济各不对最终文件充分讨论过的问题作进一步发挥。他希望对该文件进行“正式介绍”(3),而不是“取代或重复它”(2)。事实上,该劝谕具有世界主教会议最终文件的分量,其中涵盖了与会神长们提出并投票表决通过的提议。《心爱的亚马逊》收录教宗方济各对主教会议完整进程的反思,享有伯多禄继任者的常规训导权。

因此,透过其宗座训谕,教宗方济各旨在表达主教会议议程在他内心引发的关于对话和分辨的共鸣,并以其权威的方式提供一个反思框架,为能帮助和指导对会议精神的接收,同时他建议读者“完整阅读”该会议的最终文件(3)。这是一段正在酝酿中的旅程,而非最终目的地。

不止于此,教宗在建议阅读最终文件的同时申明:“祈愿天主赐予教会全体因主教会议的工作而获益并正视挑战,祈愿亚马逊地区的牧者、度献身生活者和平信徒将会议取得的成果付诸于实践,也祈愿这次会议在一定程度上启发所有心怀善念的人”(4)。

当然,关于实践的课题,某些(会议)成果可能会相对简单(付诸实行),另一些则会更复杂、更缓慢,甚或需要更多的时间。教宗的呼吁旨在推动已进行中的事项,而非阻碍。他着重指出了一些时机已成熟的事项,对其他尚未成熟的部分留待圣神的时期,有时候人能预见到即刻发生的改变,有时候却不能够。

方济各和与会主教们日复一日地座谈,也聆听他们的每一句心声及表达方式,这使得一切都变得成熟。所以,涉及到的是一个聆听的牧职,它引导和分辨,超越任何媒体的压力或以少数服从多数的方式解决某些争议、提案。这正是伯多禄在教会中的角色。显然,方济各所扮演的角色也有助于反省教宗首席权和主教团之间的关系,对于后者在教会中的角色,也显得越来越必要。

宗座训谕中的默观和富有诗意的“圣言”(logos)

另一关键点是:劝谕有着一个特殊的默观倾向。在这份文告中,对默观和“美感”的呼吁先后出现了七次。方济各在一个章节中谈到“默观的预言”,并特别提出向原住民学习这种默观眼光,以避免将其单纯地视为一个需要分析的案例或一个需要花费精力的课题。

对“神秘”有着精准认知,可转化为尊重和爱的“纽带”,这正是默观的精华所在。亚马逊是能与之产生共融关系的大地“母亲”。如此一来,“若我们与森林共融,我们的呼声将自然而然地与林声融为一体,化为祈祷”。正如教宗援引华裔亚马逊诗人隋云(Katie WongLoo)的诗句所云:

“古桉树浓荫遮天

繁枝密叶-

永恒;

树下人举头

仰天祈求光明-

瑟瑟风声”(56)。

一目了然,默观的眼光如何化为诗歌。这部劝谕中穿插引用了许多诗句,因为诗歌包藏意蕴,并通过独特方式从经验汲取灵感,这一点在本劝谕尤为突出。教宗将诗意的默观视为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因此他在劝谕中引用了多达16位作家和诗人,其中大多数是受群众欢迎的亚马逊作者[2]

从这个意义上讲,除历史和见证外,教宗还将富有诗意和象征的圣言(logos)作为训谕该文件的构成要素。现实、思想和富有诗意的视野似乎毫无违和感。实际上,某些事物(例如“生活质量”的概念)只有在“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世界中”(40)才能得到理解,这些象征符号具有关联的功能。此外,亚马逊地区“也是艺术、文学、音乐和文化的灵感之源”(35)。各种不同的艺术形式,尤其是诗歌,赋予它们创作灵感的不仅是生机勃勃的河川、丛林和生命体,还有文化多样性以及生态和社会方面的挑战。方济各的行动远比所能看得见的表象更有力。借诗人之口,他对亚马逊及其重大问题中存在的效率主义、技术官僚和消费主义提出批评。

随后,方济各以四个“梦想”而不是四项“主题”的方式陈述自己的论点。“梦想”将内在和热烈的情愫与有时非常棘手和复杂的问题结合在一起。

“社会梦想”:对真正的生态方法必不可少

方济各描绘的第一个梦想是有能力融和与提升所有居民的亚马逊,使他们都团结一心地致力于“美好生活”(8),而不是选择现代高效的“越来越好的生活”。

发自森林的吼声转而成为城市的呐喊。亚马逊正面临一个既威胁着亚马逊人,又威胁生态系统的生态灾难。方济各言论的核心是:“我们应认识到真正保护生态的方法必须是深入社会的,只有整合公义的课题,对环境议题的探讨才能听到大地和穷人的吶喊”(《愿祢受赞颂》,49)。面对自然环境的破坏,原住民通常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个生态环境曾一向保障他们得到滋养、治愈、生存,并保存那赋予他们身份和意义的文化。

发自森林的吼声转而成为城市的呐喊。事实上,经济利益已引发并导致原住民向大城市郊区的迁徙,朝向那些以严重不平等为特征的生活环境。在如此的背景下,这些人“非但未能从困境中找到真正的解脱,反而沦入更悲惨的奴役、逼迫和贫困”。城市环境恰好成为了滋生仇外心理、性剥削和人口贩运的温床。“因此,亚马逊的吶喊不仅来自森林深处,也来自那里城市的大街小巷”(10)。

教宗惋惜地表示,亚马逊被形容为“有待驯化的浩瀚荒野”(12),成为外来利益任意分占的土地。原住民反被视为“入侵者”,他们更像是“需要摆脱的障碍,而不是与其他人一样拥有同等的尊严和应有的权利”(同上)。这种方式是明显的“殖民主义”。

迎接挑战的两种方式。关于如何面对社会挑战(及梦想),教宗提出了至少两种主要方式。首先,需要明确的是,原住民才是(亚马逊)真正的主人。仅仅对上述的殖民主义受害者进行“辩护”是不够的:必须将原住民视作“主人”,肯定他们的价值,即,“作为社会行动的主导”(40)。其二,需要团体和社会对话意识。毕竟,对于亚马逊地区来说,最大的一个挑战是成为社会对话的场所,尤其是不同原住民之间,为能谋得共融和共同奋斗的方式。不同人种和部落之间的对话往往分崩离析,这绝不该成为理所应当之事。

此外,虽然每个团体内部都存在一种强烈的团结意识,也渴望群策群力地进行工作、休息、人际关系,仪式和庆祝活动,但另一项事实是,这种意识与体制的步调并不一致。该地区(亚马逊)不同国家在体制层面上以一种不稳定和腐败的方式进行治理,于是,机构和执政代表失去了公信力,教宗谴责说,这完全抹黑了政治及社会组织。这方面仍存在很多要做的工作,对此,方济各给出了一个具体方案。

文化梦想:摧毁殖民主义逻辑

如果说社会梦想需要先知的声音,那么树立“文化梦想”的前提则是摧毁殖民主义逻辑。那些习惯于将人际关系“沉浸在自然环境中”(20)的人们,如今“竟被迫在城市的便道上和市郊残喘偷生,不仅时常生活于赤贫中,而且还会由于丧失以往支持他们的价值而感到内心的支离破碎。在这种境况中,他们往往因缺乏精神支柱和文化根基而失去自我认同和个人尊严,成为被社会遗弃的群体,从而使历代祖辈相传的智慧无法继续它的文化传承”(30)。

文化梦想要求我们呵护文化之根及其多样性。多个世纪以来,亚马逊人民通过神话、传说和故事,以口耳相传的方式传承他们的文化智慧来保护自己的根源。这也是为何教宗援引《生活的基督》(Christus vivit),写道:“‘我们应让长者滔滔不绝地讲述他们的故事’,让年轻人以此为源泉驻足畅饮”(34)。一些民族已经开始写作,为能传述自己的故事,而不至遗失,甚至也修复受损的记忆。我们的根源必须受到保护。

同时,也有解决多样性的方法,必须化旗帜或边界为桥梁。教宗无意“提倡完全封闭、脱离历史、故步自封和拒绝作出任何混合的「原住民主义」”(37)。森林与城市之间的对话必不可少,同样,尽管面临被文化侵略淹没的巨大风险,原住民和非原住民之间也必须展开对话。最重要的是加强“我们的共同责任感,守护使人类生活更美好的多样性”(同上)。

正如2007年拉丁美洲主教团第五届常务会议《阿帕雷西达文件》指出,可以在不同原住民部族之间发展“跨文化关系,在这种关系中,多样性并不意味着威胁,也不是使强权者的欺压成为合理的事;它意味着从不同文化视野出发,通过庆典活动、相互关系、重燃希望等形式进行对话”(38)。

这是一项艰巨任务的肇端,涉及到“人类群体及其生活方式和世界观”,他们“像土地一样各有不同,因为必须适应地理环境及其资源”(32):渔村、狩猎村、耕种村庄或农耕冲积土地村庄。

生态梦想

在此基础上,方济各的第三个梦想随之展开,即,“生态化”。教宗对这个梦想的描述明显地与《愿祢受赞颂》相呼应,也与历届前任教宗的思想相辅相成,其中尤其是本笃十六世。荣休教宗曾指出:“除自然生态之外,还有一种我们可以称之为‘人类’的生态,而这种人类生态又具有一种对‘社会生态’的要求”(41)。

人与生态系统的共同关怀。在亚马逊的现状中,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是如此紧密,以至“日常生活总是与整个宇宙融而为一”。因此,人和生态系统的保护密不可分。对于亚马逊人民来说,“滥用大自然就是侵犯我们的祖先、我们的弟兄姊妹、受造界和造物主,是将未来抵押出去”(42)。对自然的破坏和对大地的过度开发会造成伤害。引用哥伦比亚瓜维亚雷圣何塞(San José del Guaviare),格拉纳达(Granada)教区和比亚维森西奥(Villavicencio)总教区主教会议文件,方济各类比地描述道:“大地有血,她的血液已几将被榨干:跨国公司已将我们大地母亲的血脉割断”(42)。广博的叙述和诗意的引证使得教宗能描述这个“水之梦”,因为在亚马逊,“水是女王,河川有如血脉,各种形式的生命都有赖水而存在”(43)。

以可持续的方式治理土地。方济各要求人们不能抱持天真,却要谨记:“除了当地商人和政客的经济利益外,那里还存在着庞大的全球性经济利益”。对大自然的侵犯会对人民生活带来直接影响:从不可持续的巨型项目(水力发电、森林特许经营、大规模砍伐森林、单一栽培、道路和水利基础设施、铁路、矿产和石油)到采矿业和城市垃圾填埋造成的环境污染。

在世界主教会议上,从未提出教会反对具有积极意义和包容性的现代化项目,相反,教会确实已充分认识到,社会训导如今以保护地球为核心,而且,教会正与某些政治及经济利益集团产生分歧,其背后势力是某些执政者和原住民首领的合谋勾结。

对方济各而言,问题的解决途径不应围绕“将亚马逊地区国际化”。因为,各国政府的责任越来越重大,与此同时,“强势者永不满足于他们已赚得的利润,而且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经济大国的资源也获得大幅提升”(52)。

鉴于此,国际机构和公民社会组织在提高群众认识和主动采取行动方面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包括采取合法手段施加压力,确保各国政府确实履行其保护国家环境及天然资源这一应有和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不是屈服于不明朗的本国或国际利益”(50)。以可持续的方式治理土地:这才是重心之所在。

一个“教会梦想”

教会蒙召与亚马逊人民同行,这个根深蒂固的思想引导教宗方济各详述和描绘了一个与教会生活相关的梦想。这一梦想有其历史背景:其实,在拉丁美洲,教会之梦曾在某些特权阶段形成和衰落,尤其是美德因主教会议(1968年)以及亚马逊地区的圣塔伦(1972年)、普埃布拉(1979年)、圣多明尼加(1992年)和阿帕雷西达(2007年)。这个旅程仍在继续,它旨在“建立一个展现亚马逊面貌的教会”。

这个落实和本地化的过程有许多重要因素:社会组织、政治磋商及规划。但也需要使基督伟大的救赎和福音宣讲越来越响亮。教宗谈及“宣讲福音的权利”,特别是初传(kerygma)的讯息。

“教会梦想”的关键是“本地化”。 “本地化”被方济各重复强调多达二十次。教会在不断宣报初传的同时,也总应该“在她所处的环境,了解当地的人民、现实和历史,并与之对话,从而重塑自己的身分”(66)。只有一个融入的、本地化的传教教会才能催生具有地方特色的教会:具有亚马逊的面貌和心情,植根于当地人民的文化和传统,在对基督的共同信仰中团结一起,并通过各自不同的方式来生活、表达和庆祝信仰。

基督信仰没有单一的文化形式。信仰与文化之间存在着一个辩证关系:一方面,圣神通过福音的转化力量使文化得到熏陶;另一方面,教会因所相遇的文化而得到丰富,因圣神已在其中撒播的种子而丰富。

聆听祖先的智慧。因此,对于方济各而言,福音在亚马逊地区的本地化意味着聆听祖先的智慧,让年长者发声,肯定原住民团体生活方式中的价值,在流逝的时光中重拾民间的口述历史。口述历史综合了见证和象征的力量。

教宗也承认,(亚马逊)地区已经领受了来自前哥伦布时期的文化财富。居住在泛亚马逊地区的原住民拥有一个仍然生机勃勃的神话遗产。原住民的灵修,以印第安人和森林、河流、土地、动物之间的自然及文化联系为特色,这是一个错综复杂的互惠关系网。这种态度让人生出感激之情,对大地的果实、人类生命的神圣性、家庭的价值、团结的意识和携手同工的责任感,以及对超越尘世生活之信仰。

在此,方济各引用了伯多禄·卡萨尔达里加(Pedro Casaldáliga)蒙席的诗句:

“我的身影随波漂浮,荡漾的朽木

无怨星辰升空

凝伫孩童,一双精炼的小手

夜空下,鼓浪弄波

吾心唯愿,

在我来到世界之前,

祢已对我兮兮明了。”

与耶稣基督、真天主和真人、解放者和救主的关系,“并不与这种特有的宇宙性世界观两相为敌”。事实上,基督是渗透万物的复活之主:“祂光荣而奥妙地临在于河川、树木、游鱼和风中。祂是统治万物的主,但依然带有圣伤”(74)。当然,也需要成熟我们和天主的关系,祂就临在宇宙当中,而且,透过一个“你”的位际关系了解我们并爱我们。

我们注意到,在这个反省中,教宗要求我们切勿将基层生活中自发产成的某些宗教形式定性为“迷信”或“异教”。必须予以分辩,因为,正如方济各在《福音的喜乐》中所写的那样,“民间的热心敬礼让我们看到:信仰被领受后,如何在文化中体现”(78)。因此,原住民的一个象征符号并不必然有着偶像崇拜的色彩。某些承载属灵意义的神话也有借鉴的可能,但不必武断地将之视为“异教邪说”(79)。

教宗提供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牧灵分辨原则,在此,我们予以全文引述:“对于那些不完美、存在偏差以至错误的宗教表现形式,一个真正的传教士应努力探索其中的合理诉求,并从本地化灵修出发寻求答案”(同上)。

正义与圣德。鉴于亚马逊地区的贫困以及众多居民遭受忽视的状况,对方济各而言,本地化还必须具有“强烈的社会性,并以坚决捍卫人权为特征,使基督的面容焕发光芒,‘祂对弱者和穷人怀有特别的慈爱’”(75)。正如方济各已在《福音的喜乐》(178)中所指出的,福音传播与人类进步之间存在着密切联系。社会问题和灵修、默观和服务应整合一起。信仰既不是异化也不是个人主义。从另外的角度,一个缺乏超性和灵性努力的纯横向(现世)视野断不可取。相反,教宗关切的是一份“亚马逊的圣德”。这个表述令人耳目一新。不存在标准的、始终有效、各地通用的圣德。圣徳也是本地化的,也就是说,圣德体现在当地人民的生活中(参见80)。

礼仪的本地化及圣事的施行人。对于礼仪,本地化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在圣事中,神界和寰宇、恩宠和受造物融于一体。圣事是受造之圆满:自然被提升为恩宠的工具和场所。透过这个方式允许“我们可以在礼仪中纳入那些体现原住民与大自然之间紧密关系的元素,并鼓励以当地歌曲、舞蹈、仪式、动作和符号进行的表达方式”(82)。

由此引出了圣事之施行人的问题:教会的牧灵工作在亚马逊地区岌岌可危。这里幅员辽阔,文化相当多样,而且社会问题严重,孤立无援,这一切因素都给福传和基督徒团体的牧养工作带来困难。对此,方济各写道,我们不能漠不关心,必须给出针对性和勇敢的回应(参85)。

在这方面,教宗的劝谕重申了其中两个课题,无意删减在主教会议期间所有广泛的讨论,会议讨论的内容在最后文件中都有记录:“[…]许多亚马逊地区团体仍在为‘长期以来无法举行主日感恩祭’而叹息。与此同时,实际短缺的是能够真正理解亚马逊地区内部本土情感和文化的圣职人员”(86)。

方济各首先希望澄清的是司铎最“特别”之处,即不能假手他人的事项:主持感恩祭和赦罪。这是他们特有的、主要的和不可委以他人的职务。借题发挥,教宗明确区分了司铎职和权力。作为团体的最高权威,(司铎)在圣统制中“并不等于凌驾其他人之上,相反,「完全是为基督肢体的神圣性而被祝圣」”(87)。当我们说司铎代表“基督元首”时,主要表达了基督是恩宠的源头。这是司铎的伟大“权力”;只有他可以说:“这就是我的身体”,以及:“我赦免你的罪过”。

发展显著的平信徒教会文化。在亚马逊的特定环境中,尤其是在丛林深处和最偏远的地方,这一切意味着什么?这首先意味着必须给平信徒更大的自由空间。这也是劝谕的一个关键点,由此导致一项精准的抉择。牧灵问题不会因着司铎人数的增加而得到解决,而是要给平信徒留出一些空间,平信徒可以—一如他们正扮演的角色—宣讲天主圣言,以领导的角色施行教导和组织团体,也可以施行某些圣事,给民间热心敬礼注入活力(参阅89)。

基于即成的事实,并认识到传道员的基本角色,这些都激励此愿景(上述的平信徒教会文化)。尽管如此,“要是没有以感恩祭的庆典为根基和中心,则基督信仰团体决无法建立起来”(同上;参阅《司铎职务与生活》法令,第6条)[3]。这一呼吁仍旧是开放的,需要进行更深入的反思和教会的分辨,“当务之急是确保亚马逊人民不缺乏这新生命之粮和赦罪的圣事”(89)。

方济各随后的话语肯定了教会的广泛事工。教宗也提到了有关终身执事的事项,并认为在亚马逊地区应该有更多的终身执事。当然,修会人士和平信徒也蒙召为团体的发展而承担重要责任。不仅如此,教宗重申,正如《教会法典》(第517条)所述,主教也可以将管理堂区的牧灵工作委托给一位执事或一位没有领受司铎圣秩的人。

因此,他要求“通过平信徒的积极投入”,“发展一个真正具有平信徒特色的教会文化”(94)。从这个意义上,劝谕赞扬“基层团体”的旅程,但凡他们能将捍卫社会的权利与福音宣讲和灵修结合在一起。

因此,教宗鼓励加紧泛亚马逊教会网络(Repam,即Redeclesial pan amazónica)和其他组织正在进行的合作项目,为能在亚马逊河流域南美国家的地方教会间建立一个联合牧灵的网络。最后,方济各提醒说,亚马逊地区内部流动性很强,人民不断迁徙,经常往来两地。这种现象需要牧灵的周密企划。对此,教宗建议对“流动性传教团队”予以考量(98)。

大公合一和跨宗教的维度。在劝谕中,教宗专门插入了一个论述大公合一与跨宗教的版块。教宗的要求是“必须寻求彼此交流的机会,并携手合作促进共同福祉和改善最贫困者的生活”(106)。实际上,那团结我们的因素也使得“我们得以立足于世界而不至被属于世俗的一切、灵性空虚、享乐的自我中心主义,以及消费和自我毁灭的个人主义所吞噬”(108)。另外,“我们团结起来是基于一个信念:并非所有事物都在今世终结,我们蒙召参与天上的盛宴;届时天主将拭干我们所有眼泪,并收成我们为受苦者献出的所有辛劳”(109)。

在这方面,我们不该害怕失去自己的身份。“若我们相信圣神可以在不同人之中行事,我们应尽力让这种光芒来充实我们,同时以我们最核心的信念和自我身分来拥抱他们。这是因为自我身分越是根深蒂固、越是内涵丰富,我们越是能够以自身特有的贡献,使他人的生命更丰盛”(106)。这一非凡的大公主义原则适用于整个教会。

妇女的力量和天赋

方济各对亚马逊地区教会“梦想”的特别段落也涉及妇女的角色。实际上,主教会议与会者的发言明显表明,在亚马逊地区,有些团体数十年来没有司铎到访,却长期传承了信仰。这要归功于那些“坚强慷慨的妇女,她们无疑因受到圣神的召叫和推动而领洗、接受教理培育、教导如何祈祷,并担任传教士的角色”(99)。因此,这些妇女“可以担任教会职务和从事各类事工”,同时这类职务“必须长久稳定,并获得主教的公开认可和差遣。这也可让妇女在组织管理、重要决策和团体方向等方面,发挥实质有效的影响,同时继续在行事上展现女性的特质”(103)。玛利亚的形象仍然是妇女的榜样和启发,她们“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展现圣母玛利亚温柔的力量,从而对教会作出贡献”(101)。劝谕的最后一章是献给“亚马逊之母”,文告以向圣母的祈祷结束。

超越冲突,扩大视野

劝谕非常重要的一节标题为“超越冲突,扩大视野”。这是启发文本的核心点。其出发点是,“在某些地方,牧灵工作者在面对问题时,往往会想到各种不同的解决方案,因而提出显然互相对立的教会架构模式”(104)。教宗没有明确提及某个或另外的问题,但影射的事实是,有些牧灵工作的实际情况要求逆向思维的解决方案。那么,一旦面对两个不同的方案,该怎么办?

教宗引用《福音的喜乐》给出答案,“发生这种情况时,为真正响应福传的挑战,可能正是要超越眼前的两个选择,寻找其它更好的方法,也许是从没有人想过的方案。 我们应在较高的层次上解决冲突,使每一个群体与其它群体联合起来,构成一个全新的现实,同时忠于自我。我们应「在更高的层次上化解冲突,凡是对双方有效的和有用的,都须保留。」否则,冲突会困住我们,我们「会失去全景视野,被狭隘的目光局限于一种支离破碎的现实中」”(同上)。

这种面对现实的辩证方式是方济各的行动标准和牧灵分辨的基本要素:不应为选择辩证中的一方而摈弃另一方,而是要找到更优的解决方案,以免丧失互相对立因素的朝气和力量。

教宗进一步指出:“这绝不是将问题相对化、逃避问题或听其自然”,相反,解决之道在于“满溢”(desbordar),也就是说,“要超越那使我们视野狭隘的对立,转而看到天主更伟大的恩赐”。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唤起“一个崭新和更强大的创造力”,并“有如满溢的水泉,涌流出对立阻碍我们看到的答案”(105)。

教宗指出,基督信仰自始便处于这种活跃的动态。正是这一逻辑使基督信仰降孕(incarnarsi)在希腊罗马文化中。这是本地化的准则。方济各认为,今天的亚马逊地区仍处于类似情况中:这“挑战我们突破有限的观点和陷于片面的「务实」方案,以寻求范围更广、更勇敢行事的本地化过程”(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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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亚马逊世界主教会议的召开,教会也开始寻找先知预言,将重心从欧洲和大西洋地区转移,目光直指那片集巨大的政治、经济和生态矛盾为一身的土地。在这里,教会经验到的是一个明显与民族国家不一致的人民,不仅如此,这是一个多民族的团结体,而且,受到多种形式的暴力迫害和威胁。这是拥有丰富语言、文化、仪式和古老传统的族群。

为了起草《工作文件》(Instrumentun laboris),教会深入听取了来自不同城市和文化的主教、平信徒,以及来自教会不同部门的众多团体,还包括学术界和民间社会组织的意见。《最后文件》对会议讨论内容进行了评估,其中充满了大会所经历的分辨力。现在,宗座劝谕陪伴并指导人们对会议总结的理解,使它们能够充实、挑战和启发普世教会。

  1. 连同一篇更为详尽的评论,我们发表了该宗座劝谕:Francesco, Querida Amazonia. Con una guida alla lettura di Antonio Spadaro, Venezia, Marsilio, 2020。此版本还附有《最后文件》。
  2. Ana Varela, Jorge Vega Márquez, Alberto C. Araújo, RamónIribertegui, Yana LucilaLema, Evaristo Eduardo de Miranda, Juan Carlos Galeano, Javier Yglesias, Euclides da Cunha, AmadeuThiago de Mello, Vinicius de Moraes, HaraldSioli, Sui Yun, Pedro Casaldáliga, Mario VargasLlosa, Pablo Neruda.
  3. 由此引起的对主教的三项呼吁是:“提倡为司铎圣召祈祷”;“鼓励那些有传教圣召的人选择到亚马逊地区更慷慨地服务”;以及“彻底修订司铎培育的结构和内容,包括初步和持续的培育,使司铎能够培养所需的态度和能力,好能与亚马逊文化展开对话”(90)。此外,世界主教会议还明确指出一个现象:缺乏培养原住民神职人员的神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