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宗良十四世任期伊始——言及“共行”之路的关键概念

经由习努诺（Nuno da Silva Gonçalves S.J.）- 詹尼·奥杰洛（Gianni Augello）
2025年9月8日

“一个合一的教会，即团结和共融的标记，一个修和之世界的酵母”^[1]，这是教宗良十四世5月18日在圣伯多禄广场举行就职大典弥撒的讲道中所表达的“第一个伟大的心愿”^[2]，当时现场的参礼人士，除了大约10万名信众，还包括王室成员、国家元首、宗教领袖等在内的200个国际代表团。这个“心愿”多少透露了新教宗将秉承的路线。在讲道中，当教宗再次谈及他的当选时，着重强调了两个关键词：“爱”和“合一”^[3]，即，“耶稣托付给伯多禄的使命所具有的两个维度”^[4]。在当今时代，充斥着“太多不和谐，太多由仇恨、暴力、偏见造成的创伤，还有对异见的恐惧，对地球资源的剥削、将最贫穷者边缘化的经济模式所造成的创伤。我们愿意在这个世界的面团中，变成合一、共融、友爱的小小酵母。”^[5]教宗良十四世如是说。

从最初的讲道词和公开讲话中，新教宗关注的某些优先事项已初露峥嵘：从强烈呼吁对话与和平，到需要对社会问题予以新的洞察，以应对今天新的、前所未有的挑战。获选两天后，在与枢机团的会晤中，这一路线图就已浮出水面，教宗良十四世指出，“今天，我愿意和大家一起重宣这个誓愿，在此旅程中，我们将完全坚守普世教会在梵二大公会议之后的几十年来一直矢志遵循的道路。教宗方济各在《福音的喜乐》宗座劝谕中以卓越的方式已经呼吁和执行了其内容，对此，我想要强调其中几个基本要点：宣讲中重申基督的首要位置（参阅第11号）；整个基督徒信仰团体的传教皈依（参阅第9号）；加强团体合作和共议精神（参阅第33号）；关注信仰的超性意识（参阅第119-120号），特别是在最具体且包容的形式中，如民间敬礼（参阅第123号）；关爱弱势群体和被边缘化之人（参阅第53条）；在不同的领域和现状中，与当今世界进行勇敢和信任的对话（参阅第84号；梵二，《论教会在现代世界牧职宪章》，1-2）”^[6]。

合一与传教使命：教会的两大优先项

教宗良十四世的“第一个伟大心愿”也重复出现在不同场合的讲道中。根据时间顺序，最新一次是上个月（6月）的12号，在和罗马教区神职人员的会面中。教宗谈到：“我要强调的第一点，也是我特别关切的，就是合一与共融。众所周知，在那篇所谓的‘大司祭的’祈祷词中，耶稣已经向他的父祈求，为的是那些属于他的人都能够合而为一（参阅：若17:20-23）。主耶稣深深知道，只有与他合一，并与众人合一，我们才能结出果实，并给予世界可信的见证”^[7]。“如今的文化氛围倾向于孤立或自指（autoreferenzialità）”^[8]，这对合一精神形成了阻力。

不过，合一的主题并非教宗强调的唯一优先项，与之紧密相连的是传教使命。教宗良十四世强调说：“合一与传教使命是教会生活的两大基石，也是伯多禄职务的两大优先事项。因此，我邀请所有教会组织和运动，尤其在这两个领域，忠实而慷慨地与教宗合作。最重要的是，成为合一的酵素”^[9]。

此外，获选后的第二天，教宗就已经谈到了这一使命的紧迫性，他这样说道：“即使在今天，有不少场合，基督信仰仍被当做是荒谬的，是弱者和愚昧者才会相信的东西；在某些场合，比基督信仰更受青睐的是另外的安全感，如技术，金钱，成功，权力和快乐。在这种环境下，见证和宣讲福音并非易事，有信仰的人被嘲笑、反对、鄙视，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被容忍和同情。然而，正因如此，这些地方才是迫切需要传教的地方，因为信仰的缺失往往伴随着悲剧发生，例如：失去人生的意义、忘却慈悲、最惨无人道地践踏人的尊严、家庭危机，以及许多其他令我们的社会深受其害的创伤”^[10]。在几天后的宗座传教善会全体大会上，教宗再次重申了这一需求：“在人群中弘扬使徒热忱仍然是梵二会议所憧憬的教会革新的一个重要方面，这使命在今天尤为迫切。我们的世界饱受战争、暴力和不公的伤害，有必要聆听天主爱的福音讯息，并体验基督恩宠的修和大能”^[11]。

共议性，一条致力于“同行”的道路

2025年5月8日，从中央阳台的祝福仪式所发表的简短讲话中，就包含与共议精神强烈共鸣的字句：“我们希望成为一个共议同行的教会、一个在旅途中的教会、一个始终寻求和平、始终寻求仁爱、始终努力亲近众人的教会，特别是亲近那些受苦受难者”^[12]。教宗良十四世不断强调的一个关键词是：“在我当选的那天晚上，当我满怀深情地望着聚集在此的天主子民时，我想到了‘共议性’（sinodalità）这个字，它美妙地诠释了圣神如何塑造教会。这个词所应和的是syn（与…一起，同在），它指涉的正是天主性生命的奥迹。天主并不孤单。天主本身就是‘同在’——圣父，圣子和圣神，而且，天主与我们同在。同时，共议性也提醒我们那条道路—— odós ——因为圣神在哪里，哪里必有动力和矫健的步伐。我们是一个在旅途中的子民”^[13]。共议精神在患难中愈显其珍重：“天主创造了世界，为的是我们都能合而为一。‘共议性’正是教会对这个认知的别名。共议性要求我们每个人都承认自己的贫乏与富足，意识到自己是整体的一部分，离开了整体，一切都将枯萎凋谢，即便是最原始的神恩。你们看，整个的造化工程专以共存的方式而成立，虽然有时充满危机，但仍旧一如既往地共生共存”^[14]（参阅，愿祢受赞颂，第16, 117号）。

面向和平与对话的“桥梁”

教宗良十四世对世界诸多危机的关注从他最初的讲话中就鲜明地流露出来，例如，当选几天后，他在向支持圣座百年通谕基金会成员（Fondazione Centesimus Annus Pro Pontifice）讲话时谈到：“教宗良十三世——生活在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和颠覆性变革的历史时期——已经致力于通过对话而促进不同层面的和平：资本与劳动力、科技与人的智能、不同的政治文化、以及不同国家政体之间。教宗方济各使用了‘多重危机’（policrisi）一词来描述我们身处的灾难性的历史局势，其中充斥的危机包括：战乱、气候变化、愈演愈烈的不平等，被迫和有争议的移民问题，被污名化的贫困问题，颠覆性的技术创新，不稳定的就业危机和工人权利，等等。在这些重大的议题上，教会的社会训导蒙召提供诠释性的锁钥，为的是促成科学和良知的对话，从而为知识、希望与和平做出根本性的贡献”^[15]。

在随后的讲话中，教宗良十四世也提到了这个时代背景下发展的数字化革命，“必须重新发现、明晰和培养具有批判性思维的教育使命，以抵制可能渗透到教会奥身的敌对诱惑。我们身边很少有对话，取而代之的是喧嚣的言语，其中不乏假新闻和少数强权者的混淆视听。因此，深入的研究和学习至关重要，就像接触和聆听穷人一样，他们是人类和教会的财富，尽管所提供的观点遭人唾弃，然而，要想透过天主的眼光来看世界，穷人也是必不可少的”^[16]。

此外，今年的5月16日，在接见各国驻圣座外教使团时，教宗良十四世强调了另外的三个关键词，它们“构成了圣座外交工作和教会福传事工的支柱”^[17]。第一个关键词是“和平”。教宗阐释道：“太多时候，我们从‘消极’的视野来解读这个词，即，仅指没有战争和冲突，因为对抗是人性的组成部分，而且，始终伴随着我们，经常驱使我们生活在一种不断的‘冲突状态’中：在家庭、工作和社会环境。那么，和平似乎就是单纯的停战，是一场争端与另一场争端之间的片刻喘息，因为，无论我们多么努力，紧张局势始终都存在，有点像埋藏在灰烬之下的星星之火，随时准备死灰复燃”^[18]。

第二个词是“正义”。教宗说道：“我们身处时代的变革中，面对诸多的失衡和不公，教廷必须发出自己的声音。这些问题造就的恶果包括：恶劣的工作环境、日益分化和冲突频发的社会。我们还必须努力弥合全球性的不平等现象，贫富悬殊正在各大洲、各国家，甚至也在各个社会层面造成深深的裂痕”^[19]。

教宗良十四世强调的第三个关键词是“真理”。他解释说：“若没有真理，即便是在国际社会，也无法缔造真正的和平关系。一旦没有了真理，语言只会含糊其辞、模棱两可，而且，由于真相的篡改达到肆无忌惮的程度，世界也被虚拟化，所以，建立真正的关系变得尤为困难，因为没有客观和真诚的沟通做前提”^[20]。从基督徒的视野，教宗继续指出：“真理并非对抽象和空洞原则的肯定，而是与基督本人的相遇，他就活在信徒的团体中。鉴于此，真理不会远离我们，相反，他使我们能更有活力地应对时代的挑战，例如，移民、人工智能的道德性使用，还有就是保护我们深爱的地球”^[21]。

5月19日，在接见教会各团体和其他宗教代表团的讲话中，教宗良十四世再次提到了“桥梁”作用，这个概念在他当选教宗的首次公开讲话中已有提及。“我们共同的旅程可以而且必须从更广义的角度来理解，本着我上面提到的人类手足的友爱精神，这旅程包括所有的人。今天是对话和构建桥梁的时刻”^[22]。在对东方礼教会的禧年朝圣者的讲话中，教宗还提出了更进一步的纲领性观点，他邀请人们“彼此凝视”，以克服分歧、构建持久的和平。他说道：“为了确保这和平能传播开来，我将全力以赴。圣座时刻准备好（充任和平的使者），促成敌对双方的会晤和坦诚相待，为让各国人民都能重拾希望、重获应有的尊严，即，和平的尊严”^[23]。

和平也必须通过话语被见证和重建。为此，教宗在5月12日对记者和媒体工作者的讲话中指出：“最重要的挑战之一就是推进一种能引领我们走出‘巴贝尔塔’——我们有时也身陷其中，缺乏爱的语言，常常困惑于意识形态或偏见——的沟通方式”^[24]。沟通“不只是信息的传递，更是创造一种文化，营造一种数字和人文环境，使其成为对话和交流的空间。纵观技术的发展，这一使命变得更加必要。我特别想到了人工智能及其巨大的潜力，不过，为引导这些工具造福大众，以便它们能为人类带来益处，其发展需要责任感和洞察力”^[25]。随后，面对媒体人，教宗良十四世回应了已故教宗方济各在世界传媒日文告中发出的邀请：“让我们放下沟通中的一切偏见、敌视、狂热和怨恨；让我们净化沟通方式，使其不再带有侵略性。我们不需要雷霆般的暴力沟通，而需要一种能够聆听，能容纳被噤声的弱势群体之声音的沟通。让我们卸下语言的武装，而这也将有助于这个地球卸下其武装。没有武装和卸下武装的沟通能让我们分享不同的世界观，并以符合人类尊严的方式而行事”^[26]。

重拾温柔与恩宠

在短短一个多月的宗座任期，教宗良十四世发表的言论中有太多值得深入思考的关键字词。本文以简短的篇幅仅仅回顾了教宗提出的几个紧要和必要的概念，行文至此，我们也愿意通过一个希望的信息作为结语。在这个被“碎片化的世界战争”席卷的世界，教宗良十四世呼吁人们重新审视温柔与恩宠。在拉特朗圣若望大殿就任罗马主教的讲道中，教宗良十四世指出：“教宗方济各经常邀请我们反思教会的母性特质，以及教会本有的特质：温柔、乐于牺牲和善于倾听，这种聆听的能力不仅使她能帮助人，而且，往往能够在人们的需求和期望表达之前就被预见到。我们希望这些特质能在天主子民中成长，也包括这里，在我们伟大的教区大家庭：在信众、在牧者，首先也在我身上”^[27]。另外，教宗良十四世也借用圣保禄的经验提醒我们：“救恩不是魔法，而是源于信德和恩宠的奥迹，藉着天主前瞻性的爱情，以及人类对天主自由和信任的依赖”^[28]。